雕梁画栋,金碧辉煌。
勇者三人如今所在的地方是君士坦丁堡城内最奢华的酒楼。
虽说是酒楼,可来这儿的人却不只是为了喝酒吃肉,楼内吃喝嫖赌,样样都有。正如叫酒店的地方却不是用来喝酒的,而专门喝酒的地方也不叫做酒店。
酒楼很大,共分为三层。
底层是一座大厅,摆着上百张桌子。周围有许多扇门,你永远也猜不到推开这扇门后能看到什么,也许是富丽堂皇的赌场,也许是装饰华贵的凤楼,但有人可以保证,无论是推开哪扇门,门后的景象都不会让你失望。
中间那层是许多包间,酒楼甚至可以根据客人专属的喜好,定制专门的房间。每一个房间的门上,都刻着定制人的名字,不少贵族都以在这楼里有一座独属于自己的房间为荣,甚至其中某些房间的所属权还拍出过天价。
而最上面的那层,几乎没有人知道里面有着些什么,传言整座君士坦丁堡内,能有资格上楼的人,绝不会超过二十个。
勇者三人正处在酒楼的最底层的大厅中,这里虽然人多口杂,却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。
在大厅的正前方,有一座小型的戏楼,供厅内的宾客观赏。戏楼正前方挂着一副对联,上书:演悲欢离合,当代岂无前代事?观抑扬褒贬,座中常有剧中人。
饮酒听戏,正是一种高雅的享受。但凡来这里的人,即使对戏曲一窍不通,也要摇头晃脑,装作很懂欣赏的模样,随声附和着叫好。
台上的伶人莲步轻舞,唱着折子戏,唱的正是“男怕夜奔,女怕思凡”中的思凡。《夜奔》和《思凡》分别是戏曲中武生和旦角最难演的戏。这两出戏剧都是独角戏,一人演尽种种曲折。因此有男怕《夜奔》,女怕《思凡》一说。
且说这戏曲《思凡》,写的是小尼姑色空,年幼时多病,被父母送入仙桃庵寄活。色空不耐拜佛念经的寂寞生涯,私自逃出尼庵的故事。
“夜深沉,独自卧,起来时,独自坐。有谁人,孤凄似我?……”台上那妙人眼波流转,似笑非笑,直勾得台下众宾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。
一曲唱罢,满座皆叹,余音绕梁,不绝于耳。就连苏佩碧尔听了,也忍不住叫好。
“没想到姐姐还懂得欣赏戏曲。”茱莉娅有些诧异。
“略懂一些,”苏佩碧尔莞尔道:“只是家里的老头子爱听,从小耳濡目染也跟着学了些。”
她又道:“戏曲讲究的是唱念做打,没想到台上那女子年纪轻轻,竟有如此功夫。”
可茱莉娅却不认同,“最难得的是她能将《思凡》一曲的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。这出戏讲究的是艳而不俗,荡而不淫,多一分则太妖,少一分则不够诱惑。”
此话一出,让苏佩碧尔和茵薇蒂尔有些惊讶,在她们看来,《思凡》分明是一个小尼姑动凡心逃下山追求个人幸福的故事。意在表达出被迫出家尼姑的苦闷心情和积极的反抗精神,怎会到茱莉娅眼里居然成了诱惑谄媚的模样。
然而台下看客们的想法大多和茱莉娅是一样的,这出戏虽然台上演的正经,台下却是当粉儿戏看的。
其实无论是何种看法,并没有完全的对错之分。艺术只是一种思想表现的形式,无论是戏曲、音乐还是文章,它们都是沟通作者与读者之间思想的桥梁。
博学高雅的人自有高明的手段,庸俗的人也有庸俗的手法,比如面对漂亮姑娘,流氓的说的是“我想和你睡觉”,可有文化的人则是说“我想起床的第一眼看到你。”而北宋文豪晏几道则是能在一夜风流后写出“从别后,忆相逢。几回魂梦与君同。”的千古名词。
不管形式如何变化,可其中蕴含的却是永恒不变的人性,而人性恰巧是复杂且多样的,因此不同的人看同一场戏,看到的东西可以截然不同。
台上伶人已谢幕离场,却有一个面皮白净的年轻男子,作书生打扮,身着长衫,手摇折扇,缓缓走上戏台,看样子像是个说书人。
可他将要讲的故事,却不寻常。只见他双袖一挥,双手抱拳向台下众人作了个揖,而后说道:“领主平定大漠,战神弃暗投明。诸位可知近来发生的这件大事?”
台下有人催促道:“有话快说,少兜圈子。”
那说书人却只微微一笑,接着说道:“承蒙卓影领主的庇护,我等才能在这乱世中苟全性命,安居乐业。可近来北方的大漠中却屯聚了一伙乱贼,名为铁狼。这伙盗贼自称义军,却聚集流民,打家劫舍,杀人放火,无恶不作,让当地的百姓困扰不已。”
“没错,我上个月有一大批财宝就是路过那里时,被这伙乱贼抢走了。”台下有个粗犷声音气愤地说道。苏佩碧尔看去时,只见此人膀大腰圆,身上的肥肉堆得像一座小山。他坐在距离戏台最近的位置,好似快要把椅子撑破一般,无论多大的椅子让他坐上去,恐怕都会显得那把椅子很挤。
勇者三人坐在那人身后,看不见他的容貌,只能看见那人头上两侧长着两根牛角,估摸着是一个魔族。看他说话时生气的背影,浑身的肥肉都在颤动。
那说书人继续说道:“官府此前多次派兵围剿这伙乱贼,均无功而返。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麻烦,拯救万民于水火,卓影领主决定冒险御驾亲征,亲自率领精锐讨他们。”
台下有人适时地捧场,说道:“想必以卓影大人杰出的军事指挥才能,剿灭些许贼寇,简直不费吹灰之力。待大军一到,那帮贼人自然闻风而逃,作鸟兽散了罢。”
说书人呵呵一笑,又道:“按理来说,本该如此,可事实却不如想象的那般顺利。”
这说书人却故意卖了个关子,好向众人讨赏。然而他料想不到,因为他的一番话,却在这繁华的都城内,再掀起一阵风浪。有分教:黄金殿上生红焰,碧玉堂前起黑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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